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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耀基生平

世界著名中國小提琴教育家林耀基。

林耀基為中國小提琴的教育事業和演奏在世界的舞臺上作出了巨大的貢獻。他的影響與他的學生遍佈世界各地。


家世——中西文化碰撞之星火

華僑商人之子

1937年5月19日林耀基出生在廣州的一個華僑商人之家。祖籍廣東臺山大嶺東山裡人。其曾祖父于19世紀年代移民美國。後祖父林德鑒在底特律原經營洗衣店,不久即轉為經營“臺山飯館”。其父林權彬(1905-1972)生於廣東省臺山縣,亦為華裔美國公民;8歲時即與其父,和兄弟數人赴美國密西根州的底特律上學,業餘時間就在自家的餐館裡打工。林權彬在大學期間曾學過建築學和與會計兩個專業,並十分喜歡美術和打網球(曾在網球比賽中獲過獎。1928年,由於受到“經濟大蕭條”的衝擊,林家在底特律所經營的“臺山飯館”也日漸舉步維艱極為困難,終於1930年其祖父不得不變賣了“臺山飯館”,帶著家眷于1930年回到了廣州,分別在廣州市的中心給自己和兩個兒子(林權彬及弟弟)各買了一棟樓,讓他們得以安頓定居下來。

回國後不久,林權彬就與趙微笑結了婚。林、趙兩家都是美國歸僑,都信仰基督教(倆人是 在“浸信會” 中相識的),故夫婦兩家均很滿意這樁婚事。婚後育有一女一子,一個是出生於1935年的女兒林愛潔,另一個是兒子林耀 (即“光耀基督”的之意)。

由於家庭的背景,西方的文化極大地影響了這個家庭。林權彬當年從底特律帶回了不少美國的生活用品,還有很多的書籍和唱片。林權彬在家裡也經常習慣講英語,像“darling”這樣的愛稱常常掛在林權彬的嘴邊。因父母的影響,林耀基從小就受到西方文化的侵染。

日本侵華時期,於1938年其父親帶著全家遷居香港大嶼山(Lantau Island)避難,住在當年瀕臨香港海邊的一處住所——長沙灣(Cheung Sha Wan)。那時的林耀基才兩歲,他後來也經常談起自己曾經在香港度過的童年時光。對他來說,那時除了戰爭帶來的恐怖以外,亦留給他的有許多非常快樂的記憶,那時的許多生活嬉戲的情景,殘留在他的記憶中。兒時的林耀基特別熱衷於搭乘遊船出海,或者到大海裡去游泳戲水。不可忽視的是,香港的文化氛圍,在幼年林耀基的心裡,也留下了著抹不去的痕跡。但好景不長,日本很快又侵佔了香港,他們一家人到底沒能求得安生,只得又回到廣州。回到廣州後,在那個戰亂的年代,生活一直難以真正安定,也做不成什麼生意。為了家庭,為了謀生,林權彬再次選擇了背井離鄉,像他的父親林德鑒一樣,遠赴美國,落返密西根。儘管是遠隔重洋,林權彬始終非常忠於自己的祖國,他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夠在自己的故鄉接受良好的教育,在那裡長大成人。1947年由於戰亂已過,加之對祖國和家人的思念,林權彬再度回國,並很快就在廣州市中心開辦了一家叫“中央商行”的百貨店。全國解放後,林權彬的百貨商店被公私合營。1962年,他由於身體狀況不佳去了香港治病,並要管理家族在那裡的產業,加上他當時的身份和社會環境,從此他就沒有再回到廣州。1972年,林權彬在香港去世。林耀基的母親趙微笑由於她的兩個孩子當時還都在國內上學所以沒有同丈夫一起去香港。後來儘管她竭盡全力,都始終未能獲得官方的許可與身在香港的丈夫團聚,直到1977年,她在廣州故去。可見,廣州和香港這兩座城市對林耀基的一生都有著特別的意義。

熱愛及至酷愛——愛樂千千結

宗教與電影是他的音樂啟蒙

林耀基自幼就很喜歡音樂。因為母親是一位十分虔誠的基督教徒,他經常和家人一起參加“浸信會”的教堂活動。宗教音樂不僅對他產生很大的影響,還給他提供了唱歌的機會,愛好音樂的情結自此貫穿了他的一生。

後來他在很多場合都提到,少年時代的音樂對他的影響最大的要數電影音樂。包括那個時代好萊塢的電影音樂。他在描寫帕格尼尼生平的電影《劍膽琴心》中,聽到了小提琴大師梅紐因的配樂,那優美的小提琴聲在他的腦海裡縈繞不斷,這是他日後喜愛小提琴藝術的最初導因。他十分喜歡的另一部電影是《一曲難忘》,這是一部取材于“鋼琴詩人”蕭邦生活的電影,其中的故事和音樂都曾讓他感動不已;還有一部他多次提到的電影《翠提春曉》,那是描寫圓舞曲之王約翰•施特勞斯的故事,片中女主角唱的那首主題曲“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幾十年後,他只要提起這部電影仍可以哼唱其中的旋律片段給周圍的人聽。

先斬後奏  13歲始學提琴

1949年(12歲,林耀基進入廣州培正中學)。這所學校是由海外僑居的華人們捐建的,學校擁有良好的音樂教學設施,也有很好的音樂氛圍。林耀基從很小就對小提琴情有獨鍾,稍大一點,他就曾向家人表示了自己想學習小提琴的意願。但在家人的眼裡,當時十分頑皮貪玩的小耀基,不是個拉琴的材料。他們都覺得這個小孩子充其量是心血來潮,姑妄聽之,並沒有特別在意


想不到有一天,林耀基放學回來鄭重的告訴他的家人,他已經想好,一定要正規地的學習小提琴,並說他已經和當時廣州著名的小提琴家溫瞻美上了第一堂課。面對孩子這樣先斬後奏的舉動,他的家人十分無奈,不得不趕去給溫瞻美老師付了學費。那時的林耀基已經13歲了。

初學時,他竟沒有小提琴

儘管家人出於對老師的尊重為林耀基支付了學費,但究竟林耀基能否堅持學習小提琴,家人幾乎不加考慮的持否定的態度。因為小時候的林耀基,原本是一個活潑、好奇心強且淘氣的孩子,對於需要一弓一弓地練習小提琴,家人覺得不像是他能夠堅持做的事。所以,初學小提琴的林耀基,竟沒有一件可供他使用的樂器。令別人不解的是,這並沒有影響他學習小提琴的興趣。因為沒有樂器,林耀基每次上課回來就用兩根筷子比劃著練習,獨自拿筷子在那裡琢磨著老師講授的拉琴的要領。林耀基後來說:“其實我當時不敢再向家人提買琴的事,因為學費的事已經是先斬後奏了,買琴肯定不能再向家人提出要求了。因為人家就不相信我能學成嘛。其實,我每天都在琢磨如何可以得到一把屬於自己的小提琴。每次上課就用老師的琴,下課後,或上課前都會在老師那裡“賴一會兒”。我知道我的老師很喜歡我。於是,只要有機會所幸我就多在老師那裡練一會琴。那時候我還是占了不少便宜的。因為在老師眼前練琴,怕挨說就格外認真,有問題老師及時指出,自己也少走了彎路。所以,雖然我起步晚,但進步很快。”每當回憶起這段經歷,林耀基還總是顯得有幾分得意呢。

直到有一天,他的伯父終於被他的執著精神所感動了。畢竟他們的家境並不算清貧,伯父不忍心看著如此喜愛小提琴的侄子這麼艱難的學琴。於是,就從香港給他帶來一把日本製作的小提琴。從那時起,林耀基擁有了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把小提琴。 原本,生性活潑的林耀基就知道自己很難集中於學校的功課。自從開始學習小提琴之後,他如同找到了最愛。自從有了屬於自己小提琴之後,他便在心裡暗下決心:此生專注於此。那時候的他,幾乎每天都在幻想,什麼時候自己拉得也能像電影裡一樣好聽?那時候只要是小提琴的聲音,總是能像磁石一樣深深的吸引著他,他說那時他還聽了不少古典音樂的唱片。後來,他回憶道:“可能就是這樣的起步,讓我知道了得來的不易,讓我懂得了珍惜,懂得了自己不能食言。既然家人不相信我能學好,我就學給家人看嘛。我對家人沒有絲毫的埋怨,更多的是感謝。其實,我的家人是很善良和寬容的,倒是我小時候,確實不太聽話,比較調皮。”

業餘時間幾乎都花在音樂沙龍裡

剛上中學時期,他除了每天都刻苦的練琴之外,還踴躍參加各種的音樂活動,包括嘗試著指揮一個合唱團。

他很喜歡聽古典音樂,幾乎到了癡迷的程度。他把自己的業餘時間幾乎都花在了他家附近的一家音樂沙龍裡。在那裡他竭盡全力地把他聽到的所有音樂都背得的滾瓜爛熟。這讓他的老師很吃驚。天生的記譜能力和對旋律的敏感,是林耀基後來都引以為傲的地方。他在後來談到這些事時說:“興趣和愛好是可以開發人的潛能的。我相信我的潛能有對古典音樂感興趣的基因,但是也必須要主動的開發。沒有琴時學琴,到咖啡館裡去聽音樂,現在想起來也起到了變相開發我音樂潛能的作用,起碼應該是促進作用。我腦子裡現在記得很多旋律都是那時候記住的。我小時候,上課和練琴的品質比較高,因為我回家後就沒有琴練了,不在老師這裡掌握了,這節課就白來了。學習小提琴不是家人逼我學的,是我自己要學的。我心裡還有一股勁,要學出點樣來,給家人看呢。”

機遇——馬思聰院長慧眼識才

在1951年的夏天,林耀基正在他的溫老師家上課,著名小提琴家馬思聰教授適來造訪溫老師。這位元畢業於法國巴黎高等音樂學院的高材生,是我國第一代小提琴大師,時任中央音樂學院院長,是專門到廣州來為中央音樂學院附中招生的。溫老師把馬先生來的事情告訴林耀基後,仍一如既往給他上課。他們在外屋上課,馬先生就在裡屋休息。據說,溫老師原本也並沒有打算讓林耀基拉給馬先生聽。因為在溫老師眼裡,林耀基學習的時間還太短,不夠考學的程度。誰也沒有想到,這一節課,對於林耀基,對於中國小提琴事業,竟然具有了非常的意義!林耀基在屋外給老師回課的琴聲,給隔牆聆聽的馬思聰先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憑藉他非凡的判斷力,他認定這個拉琴的孩子是一棵好苗子。他立即決定破格錄取林耀基。

也許是天道酬勤,天賜良機,在學習小提琴僅僅一年之後,少年的林耀基就巧遇恩師慧眼識才,被破格錄取進入了到中國的最高音樂學府---中央音樂學院,成為附中小提琴專業的一名正式生。從此,開始了專業學習小提琴的歷程。

入學趕路三天三夜

50年代初,中央音樂學院還未遷到北京,當時的校址在海河之濱的天津。接到錄取通知書後,林耀基便和他的母親以及另外一個被音樂學院錄取的女同學(後來成為鋼琴家的李寶瓊)從廣州乘火車趕赴天津報到。車程大約有三天三夜。在火車上,14歲的林耀基一直都非常興奮。整個旅程中他都在不斷的給乘客們演奏小提琴,讓人家知道他被音樂學院錄取了。在那個年代的中國,能被中央音樂學院錄取,對於普通人來講,確實是一件稀罕事。生性活潑又會拉小提琴的林耀基自然一路都格外受到旅客們的喜愛。

那時從廣州到達天津沒有直達的火車。他們先要在北京停下來再轉車。滯留北京期間,其母帶著這兩個孩子住在了位於市中心史家胡同的一所教堂裡,林耀基的母親還給那個教堂做了很大的捐贈。

入校就成了明星學生

由於他是被馬院長親自破格錄取入學的學生,林耀基從一進學校就理所當然的成為了一個明星學生。但畢竟是年齡小,淘氣的本性還未完全脫去,他也因此是學校比較關注的特殊學生。專業學校的學習生活,對於他來講一切都是那麼新鮮、好奇。

學校裡從早到晚到處都是樂聲不絕,他已經不再滿足於自己在琴房裡獨自練琴了。他幾乎對什麼都感興趣,什麼課他都想去聽。然而最讓他感興趣的是拉重奏,他喜歡那種與人配合演奏發出的和聲,喜歡與人在一起演奏的感覺。他說那時候他總想起電影裡的聲音和他所聽到過的唱片裡的聲音,他覺得自己和同學們在一起所演奏的音樂與“那種聲音”越來越近了。

在很長的一個階段裡,他和他的同學們很熱衷於自己組建一個絃樂四重奏組。他們夜以繼日的練習,投入了極大的熱情,沉浸在四重奏音樂之中。

他認為自己很有主見,他的同學們也這樣認為。所以,他在學校不算是太聽話的學生,但是絕對是個令人關注的學生。他覺得,自己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需要快速提高。後來他回憶到那段學習時承認,自己的基本功打的不夠好,一是因為起步晚了,二是因為自己沒有好好聽老師的話(或者說老師對他太寬容了),在基本功上下的功夫不夠。 這也是他在日後從事教學的時候,對他的學生尤其強調的。他說過:“對於聰明的學生而言,我尤其要提醒他們:一定不要被自己的所謂天資和能力所耽誤,基本功是至關重要的。這一點我是深有體會的。

他曾險些被學校開除

林耀基在學校並不滿足於校內的課程,他不放過一切可能的機會,他渴望聽到更多、更好音樂,親自聆聽更多、更有名的大師的演奏。為了這些,他不惜觸犯校規。

一次,林耀基聽說大衛•奧依斯特拉赫的演奏會在北京舉行。那是他十分崇拜的小提琴大師。於是,他就唆使幾個同學一起,悄悄離開學校,跑到北京,聽了大衛•奧依斯特拉赫的這場演奏會。因為這是奧依斯特拉赫在中國唯一的音樂會,林耀基實在是不想錯過。但是這個行為畢竟是嚴重的違反了學校的紀律的行為。幾個中學生的突然失蹤,對於當時的學校來講當然是大事。這一次,林耀基因為帶頭違反學校紀律而險些被學校開除。後來還是他的老師馬思聰出面為他說情,才使得他倖免一劫。然而,年輕的林耀基並不能完全理解學校為什麼會這樣處理他,反而為自己終於聽上了這場音樂會而幸福了很長時間。

滿足好奇  無怨無悔

在林耀基上學期間,隨著年齡的增長,1958年中央音樂學院從天津遷到了北京,使他的視野逐步開闊。雖然到了北京,讓他增長很多的見識,但熱愛美好生活的林耀基並不滿足這些。性格中不安分的因數促使著他並不滿足於校園內、琴房內的生活,他想知道更多。學校遷到了北京之後他又想去上海看看。因為在他眼裡,那是中國最繁華的大都市。於是,在好奇心的唆使下,再次大膽妄為,一意孤行獨自從北京乘上到上海的火車,踏上了旅程。不是為了什麼,只是想去看看。在被當時很多人看來是花花世界的上海,少年林耀基並不想讓自己顯得太寒酸,索幸大模大樣的住進這座城市中最好的一家酒店。身為學生的他為了支付這次旅費,竟然賣掉了當初叔叔送給他的小提琴。

這次上海之行,極大的滿足了他的好奇心。他去大世界照了哈哈鏡,出來進去照了好幾遍。他去和平飯店,聽了老爵士樂隊的現場版;他獨自走在外灘上,看到那些勾肩搭背的情侶,讓他覺得有些窘迫;他去逛了城隍廟,感覺上海小吃雖然製作精美,但不如家鄉的粵菜更合口味。在上海他竟然還去看了滑稽戲,聽了評彈。留下的印象是因為聽不懂上海話,不知人家都笑的是什麼,哭的是什麼。為了避免眾目睽睽之下,不知該跟著演員笑還是跟著演員悲的尷尬,他明明買的是一張座位不錯的票,卻“自覺”溜到了邊座。查票的問他為什麼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很鎮靜告訴人家,今天肚子不舒服,坐在這是為了解手方便。

在回來的路上,他把這件事告訴了他的同學。他說,雖說失去了(他後來也認為不該變賣的)小提琴,但是他仍然認為那趟上海之行是非常值得的,即使這意味著他永遠犧牲了伯父送給他的小提琴。 幾十年後,他回憶起這件事時說,按照現在的觀點,我這次的錯誤其實也是很嚴重的。但是我至今都覺得無怨無悔。我很感謝我的母親,我的伯父知道這件事以後並沒有因此過於責駡我。在他們眼裡,我從小就是淘氣,幹出這種事情來,他們好像並沒有覺得驚訝。估計他們也是無奈吧。我媽媽還說,感謝上帝,讓我平安回來了。

選擇——一錘定音

1960年他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中央音樂學院。同年,為準備參賽第二屆柴科夫斯基國際小提琴比賽,他與盛中國被國家派往莫斯科音樂學院進修,有幸師從世界著名小提琴大師尤·揚格列維奇。大師十分欣賞林的睿智和才能,便建議他基於中國當時的國情,不如從教學的角度,學習、研究小提琴演奏技術及教育理論,他認為以林的才能,如學有所成,必定會對中國專業小提琴音樂教育事業做出貢獻。導師的一席話,使林面對人生的選擇,年輕的林耀基接受了導師的建議,毅然選擇了從教的道路,立志做一塊為中國未來的小提琴家通往世界樂壇的鋪路石。為實現這個理想,他寒窗苦讀,悉心鑽研導師和大衛·奧依斯特拉赫的教學思想和方法,利用一切機會觀摩名家演奏,思考其演奏和教學的特點。他不負眾望,20年後,大師這一席話,果然得到了有力的印證。

1962年結束留學生活的林耀基返回到了自己的母校——中央音樂學院,從此開始了近50年的小提琴教學生涯。同年,他與自己在中央音樂學院期間的鋼琴專業的並留校任教的同學胡適熙結婚。胡也是廣州人,作為一名鋼琴家、教授,至今她仍是該院聲樂系的一名極為優秀的鋼琴藝術指導。1964年喜得一女,取名林蔚。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強者戰勝了逆境

1966年,就在他們的女兒林蔚出生兩年之後,中國發生了“文化大革命”,不久,中央音樂學院也不得不中止教學工作。1970到1972年間,林耀基與胡適熙被送到遠離北京200公里的“五七幹校”農場勞動改造,夫妻倆被分派到兩個不同的駐地,夫婦間由此咫尺天涯。他們還不得不離開他們年幼的女兒,女兒被全托在北京的幼稚園裡,週末只能依靠鄰居幫忙照看。在這期間,他們只有一次被允許回到北京來看望他們親愛的女兒。

這是林耀基個人生活極端困難的時期,同時對於這個對中國小提琴音樂教學壯志未酬、胸懷熾熱抱負的男人來說,這也是一段令他十分沮喪的往事。

在那個特殊的時期,西方音樂被視為腐朽的東西,更糟糕的是,在那一階段,小提琴藝術也都一概被認為是資本主義的產物。這種狀況對於幾乎把小提琴教學視為生命的林耀基來說,驟然間“沒有了用武之地”,這對林耀基來說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最最痛苦的事情了。

創新教學理念——悟而得道

但儘管在這個無法教授或演奏古典音樂的時期裡,林耀基也不曾放棄鍾愛的音樂藝術。突然有一天,他注意到農場的高音喇叭裡經常播放“革命歌曲”之類的“無產階級”的音樂,很多都有小提琴的演奏。這讓他悟到,無產階級音樂也需要小提琴的,這就意味著,無產階級也需要有人演奏小提琴的,那麼他的小提琴教學還是會有用武之地的。這個資訊對他來講太重要了!自此,林耀基的生活又有了動力!他真誠的想:“我要讓我的小提琴教學為工農兵服務!”無論是在農場勞動還是軍事訓練時,他依舊癡迷於研究小提琴教學。他夜以繼日的考慮怎樣用最簡單的、最直白的辦法教授小提琴,他試圖讓那些沒有音樂基礎的工農兵也能學會拉小提琴。從那時起,他格外專注中國小提琴作品,尋找符合當時政治標準的小提琴作品。他天真的認為,那樣的作品,既能用小提琴演奏,又不會由於是資產階級的而被禁止,而且這樣的音樂也都是工農兵能夠聽得懂,是為他們所歡迎的。

把大自然尊做老師

由於當時條件的限制,他只能嘗試著用頭腦思考小提琴演奏與教學以及技術訓練的理論和方法,真乃世間之輪回,仿佛他又回到了他學琴時的起點。由於他每天生活在大自然裡,他就把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與小提琴演奏結合起來。他竟然真的發現許多大自然的現象都與小提琴演奏有相通之處。他覺得自己的這個發現很有趣,就把這些發現默默的記了下來,還悄悄的用在了私下找他學琴的學生的教學當中。他驚喜地發現,效果真的不錯。那些深奧的小提琴演奏要領,經他通俗化、生活化的解釋後,學生就很容易理解了。在那段時間,他還嘗試著用古代中國的哲學與生理學去指導小提琴的演奏教學,進而豐富了小提琴演奏藝術。由於他的這些發現都來自於大自然,看似信手拈來,其實都是經過他的細心觀察和體驗總結出來的。後來在他總結自己的“三位老師”中,就有“大自然”這位老師。他說他真的從大自然中學到了很多。與大自然接觸的最直接、最密切的就是這個時期。他把這些植根於生活與大自然的經驗,創編成30多條讓學生很容易理解和記憶的小提琴教學的順口溜。這些順口溜都是基於中國古老傳統的教育思想,以及對大自然的觀察與體驗之作。後來這些經日積月累,記錄下來的他的有關小提琴教學思想和方法,已經被人整理成專著,在中國出版了。

“活學活用”毛澤東思想

在全民掀起學習毛主席著作和毛主席語錄的熱潮的階段。林耀基當然也不能例外。很多人只是為了應付而學,過了那些年就漸漸淡忘了,但林耀基卻沒有白學。他在學習毛澤東思想時也沒有忘記他的小提琴教學。他把毛主席的很多關於哲學的論述,特別是有關戰略戰術的論述,都“活學活用”到他的小提琴教學上了。在平常的教學中,他在給學生解釋一些演奏技巧和原理時,常常張口就來一段毛主席語錄,而且十分貼切恰當,對學生的理解十分有幫助。

後來他說那是他教學事業的最低潮。但他也十分感謝那段生活。正是那段不正常的生活從另一個方面拓展了他的教學藝術,豐富了他的教學方法。這些源于生活高於生活的教學方法,後來逐漸成為林耀基的一大教學特色。如果追溯林耀基為什麼在改革開放初始,便會在教學上異軍突起,並能夠不斷取得顯赫成就的原因,客觀的說,這個階段正是他積極探索和儲備的階段。

重返教壇——教“工農兵”學生拉小提琴

1972年,林耀基得以從“五七幹校”返回北京,被派往當時的中央五七藝術大學教學。這個學院位於北京的郊外,是一所具有全新辦學理念的綜合藝術大學,如電影、戲劇、古典音樂、芭蕾舞、民族舞蹈、中國音樂及戲曲等專業科目。毛澤東的妻子江青,親自出任新學校的名譽校長,她認為這所大學必須招募當時中國最好的人才,並用一種新的觀點看待中國的藝術,即新藝術至高無上的體現,就是當時的革命樣板戲。

耀基被安排在“中國音樂”學科裡教授小提琴。但學生多為音樂的基礎較差的工農兵子弟。他覺得自己能從農場被選調到該校已經是很幸運的了,更重要的是,他又有機會繼續他的小提琴教學之路了。

此外還讓他有機會,比較認真的研究一些中國戲曲,特別是京劇的音樂特色,因為他當時所教授的小提琴是要為“樣板戲”服務的。小提琴必須按京劇的味道拉才符合要求。這段生活對他日後教學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段藝術積累。他也因此結交了一些京劇界的朋友。

為女兒每天騎車往返三小時

那時候他可以見到女兒了。中央五七藝術大學雖然位於北京的郊外,但騎車僅一個半小時就可以回城看到他7歲大的女兒了。他的女兒當時寄養在城裡的鄰居家。而孩子的姥姥、奶奶等其他家人都遠在廣州,鞭長莫及。他的女兒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學習小提琴。那時,他每天都是騎自行車往返於學校和家之間,儘管辛苦,但是他從不怠慢,為的是利用工作以外的時間教女兒拉小提琴,並且可以監督她練琴,特別是作為父親,他更是想與女兒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後來,他的妻子胡適熙也被獲准返回北京中央五七藝術大學工作。他們家的生活境況才得以逐漸改善。

他選擇了不離開中國大陸——“我的事業在中國”

1972年林耀基的父親過世之際,他有機會離開內地到香港去照顧父親留下的遺產,也有可能尋求到美國公民的身份(因為其父在戰爭期間返回美國時,已經給他做過公民登記)。那個時期,美國、香港和中國大陸的經濟生活水準還存在著相當大的差別。儘管如此,他還是放棄了這些機會,決不離開中國大陸。他認為,只有在中國大陸,他才可能通過自己的努力,在小提琴教學上做出成就,這是他一生的最愛。他知道,只有在小提琴教學上做出成就,才算對得起他的老師,才是真正為自己的祖國做出貢獻。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他實在不想與他的家人、朋友以及他所服務的中央音樂學院分開。他不想與他的學生們分開。他不想像他的父親那樣,造成夫妻兩地分居,弄得終生骨肉分隔。這樣的生活他一天也不想過。他其實是一個很戀家的人。

迎接成功地喜悅——胡坤是他小提琴教學的里程碑

零的突破

1975年中央音樂學院得以恢復了正常的教學工作。中國的音樂人才再次獲得成長與發展的機遇。當學校重新複課時,“文化大革命”的影響也逐漸平息。在之後的幾年中,中國進入了改革開放的時代。在音樂教育領域裡,學生們用他們的出色成績,向世界報告著中國新的崛起!

因為重新獲得了從事小提琴教學工作的機會,林耀基格外歡喜,也格外賣力。不管是校內的學生,還是校外的學生,他都報以十二分的熱情和心力。1973年,一位在京的來自四川的小文藝兵經人介紹站在了林耀基的面前。看到這個小戰士,林耀基心中暗自竊喜,看來我前兩年的準備沒有白費,真是要把“工、農、兵”都教全了。這個小文藝兵的名字叫胡坤。一段時間過後,林耀基十分欣喜,一是因為這個孩子從小隨父親學琴,底子不錯,路子很正。二是這個孩子很有天賦與悟性,而且他喜歡拉琴。林耀基認真盤算著,如何在這個孩子身上實踐自己摸索鑽研的教學模式,如何通過這個學生證明給世界:中國人不弱!中國人也可以拉好小提琴,中國人也能教小提琴!

胡坤當時13歲,比林耀基當年被馬思聰看上的時候,基礎要好得多。這讓林耀基很有信心。這個小戰士——胡坤,非常聰明而且刻苦,林耀基在他身上傾注了大量的心血。師生之間也相處的情同父子。他那被人評價為“大自然理論教學法”,以及“毛澤東哲學思想教學法”都是最早在對胡坤的教學中試行的。胡坤經常是從自己部隊趕到音樂學院來上課,為了學琴經常在林耀基家裡食宿。他們上起課來,經常忘了時間。兩人課上課下談話的內容都離不開小提琴。林耀基經常把自己從毛澤東思想中得到的感悟用到指導胡坤拉小提琴上,經常把自己在大自然中得到的體驗用到指導胡坤拉小提琴上。在林耀基的輔導下,胡坤錶現出來了非凡的才能,這讓林耀基欣喜若狂。

在這個特殊的歷史時期,在林耀基如此獨特的教學與訓練下,胡坤不負眾望,力拔頭籌。1980年,他在林耀基的親自陪同下,參加了第四屆西貝柳斯國際小提琴比賽。初次亮相國際賽場便贏得了第五名。至此,胡坤成為中國人在該項國際小提琴比賽上的零的突破!這個成績無論對中國小提琴教學和林耀基個人的教學藝術生涯來講,都具有里程碑的意義。

“感謝胡坤給了我實踐的機會”

胡坤獲獎,做為指導老師的林耀基,所付出的代價和承受的壓力都是巨大的。在胡坤參加比賽之前,林耀基甚至比胡坤還要誠惶誠恐,小提琴畢竟是在西方文化的土壤中滋養出來的藝術,他不知道自己的教學方法能否得到國際的承認。胡坤獲獎歸來,林耀基一顆高度緊張的心釋然了,然而他卻因此大病了一場,住了很長一段時間醫院。從那時候開始,他就知道了自己的心臟功能不太好,這也一直是他健康上的隱患。人們前去看望他時,他毫不掩飾自己雀躍的歡快情緒,躺在病床上的林耀基竟說:“我這是由於大喜!是高興的!”

一個自己從來沒能參加國際比賽的老師,卻讓自己的學生占到了國際比賽的領獎臺上,林耀基的喜悅可想而知。他最為欣喜的是自己摸索的教學方法,通過他的學生得到了國際的承認。他利用自己設計的教學思想和方法也可以培養出合乎國際標準的學生。他堅信自己摸索的道路是走對了,是可行的。他說:“感謝胡坤的出現和他的努力,是他給了我實踐的機會!胡坤用他的成績證明了我的教學方法是可行的。這對我是最重要的!”
因為這次獲獎,小戰士胡坤得到了部隊升遷的機會,但他放棄了升遷卻選擇了脫掉軍裝,到林耀基所在的學校做他的正式學生。這次比賽對於師生二人都具有非常的意義。

他為每個學生都 “量體裁衣”——他的學生,一個個相繼站在了領獎臺上

1985年胡坤又在布魯塞爾贏得第四屆伊莉莎白女王國際小提琴比賽的第四名,同年他又在巴黎參加了梅紐因國際小提琴比賽,獲得了第一名,繼之,他又在Zino Francescati國際小提琴比賽獲得第一名,並在義大利Rodolfo Lipzer國際小提琴比賽中再獲第一名。學生取得這一個個喜人的成績,林耀基當然都非常高興,但自從胡坤第一次獲獎之後,林耀基就不再那樣激動了。他對學生的藝術修養、專業技術水準和走向,越來越心中有數。

他已經給自己提出新的目標:胡坤之後,還能有學生在重大國際賽事中取得好成績嗎?我的教學思想和方法,是否適合於大多數的學生?於是,他繼續將自己的熱情與精力釋放到其他的學生身上,根據每個學生的不同特點,給他們設計出不同的教學計畫,他為每個學生都進行“量體裁衣”、實施方式各異、針對性極強的教學方法。他曾說小提琴教學也需要學習一些中醫的方法,要辯證施治。

在接下來的十幾年中,他的學生,一個個相繼站在了國際音樂賽事的領獎臺上,用他們的琴聲證明了他們自己的能力,用他們的努力,證明了中國人的能力,也證明了他們的老師---林耀基的教學成績。這些學生有:薛偉,獲得第八屆柴科夫斯基國際大賽(1986)第二名,以及卡爾•弗萊什國際小提琴比賽(1986)第一名。之後,他的學生柴亮、郭暢、徐維玲 、張提、陳音來、顧文蕾、李傳韻、陸威,等等,也都陸續獲得國際比賽大獎。

2002年,也是林耀基大豐收年。他的學生陳曦和楊曉宇在同一年內分別贏得了柴科夫斯基和青少年柴科夫斯基國際大賽兩項比賽的最高獎項。2008年陳怡獲得青島國際小提琴比賽的第一名。據不完全統計,林耀基的學生們先後在芬蘭、比利時、俄羅斯、英國、法國、澳大利亞、德國、日本、美國和義大利舉行的若干重大的或重要的國際小提琴比賽中,總共贏得了40個獎項,其中包括13個一等獎。這些學生中有活躍在當今國際國內舞臺中的獨奏家,有受聘於世界各大著名交響樂團的演奏家,有在國內外藝術院校的小提琴教授。

他以他學生的成績證明了他自己是中國20世紀最傑出的小提琴教育家,並已經躋身于國際大師級小提琴教育家的行列。他的富於東方哲學思想與審美情趣的教學思想和方法,以及具有其個性的教學之道,已經成為國際小提琴教育界研究的物件。

他是一個非常熱愛生活、熱愛學生的人

他還是個“美食家”

他是一個非常熱愛生活的人。像許多廣東人一樣,飲食是他生活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林家上輩就有開餐廳的背景,再加上廣東人多數都比較講究飲食,林耀基成為美食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與眾不同的是,他應該算得上是個較有品位的美食家。對此,他的學生們對此都心知肚明。特別是那些出國或者已經離開的學生們,只要有機會與他相聚,常常會被邀請到那些餐館,以便於他為其“美食之特長”揮灑他的激情。他愛吃並且懂吃,它能從美食中獲取快樂,品出學問。他竟然還能從餐桌上的菜肴中品出一些與小提琴教學相關的道理來。跟林老師學習過的學生,幾乎沒有沒和他一起吃過飯的。特別是那些住校的學生們,當他們取得進步和遇到困難的時候,都會有機會得到林老師的邀請,一起品嘗美味。這是他的一大嗜好。遺憾的是他後來患上了糖尿病,很多東西不能隨便吃了。他自己幽默的說:“上帝是公平的。我喜歡吃,但不能隨性吃,就讓大家一起分享吧。讓我在大家的分享中得到另一種快樂吧!”

愛學生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

幾十年來,林耀基每天的追求就是如何進一步提高小提琴演奏和教學藝術。誰都知道他為學生花費的時間要比為他的家人多得多。平常,他的學生們一個接一個地光顧他的工作室,上課或求教。他的教學時間經常會不知不覺延長到幾個小時。經常是上完課,學校的食堂也已經關門了。每當這時,他總會帶著他的學生們到外面的餐館去吃飯。學生們都知道和林老師一起吃飯,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林耀基對他的每個學生都是一樣,無論是學習還是日常生活,好像那些學生就是他自己的孩子一樣,每個學生他都關懷備至。從上個世紀70年代到他遠逝,在學生們的記憶中,不只是林老師的教學之妙,還有他的美食之趣。沒有人能統計清楚,為了給學生上課,他曾請過多少學生(有時還要帶上陪讀家長)一起吃飯。他為學生買單吃飯,是很司空見慣的事。學生們說,跟他吃飯往往也能學到小提琴的演奏原理。在林耀基的眼中,生活中的現象到處都是教具,順手拈來就可以用於小提琴教學。他帶學生出去參加比賽,還親自為學生提琴盒,細心的他並不是嬌寵學生,而是擔心他們年紀小,沒經驗,遇到大比賽難免心情緊張,萬一不小心跌倒了,摔了琴,磕了手,影響比賽的發揮。就在他去世的前一年,他的一個學生在賽前幾小時,不小心被車門把手掩傷了,明顯影響了這個學生水準的發揮。他十分自責的說:“這幾天,我沒能多囑咐他們幾遍,大賽臨近上場前,一定要小心謹慎。手一定要保護好!”

他把自己的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學生身上,卻從沒有期望從他們那裡索取任何東西。學生從外地來京學習,沒有地方住,他就四處聯繫,幫助給找住房。有些學生家長來京陪讀,沒有了經濟來源。他就幫助學生的父母在北京找工作,換取一些報酬來支持孩子們的學業,以便他們能與孩子日夜相守。學生要去參加比賽,為了學生能夠發揮出最好的水準,他總是親自出面找制琴師,收藏家,並且用他的信譽擔保為學生借一把好琴。

他和學生心心相連

他對他的每一個學生,都是常年掛牽在心的。不管是否他們畢業了,取得成績了,還是因為什麼原因轉行不拉小提琴了,學生們都在他的心裡佔有一席之地,學生們也無不對他心懷感激。許多已經離開的學生,都把回到北京能夠再去見見林老師,聽聽他講課當作是精神上的滿足。

林耀基熱愛小提琴,熱愛他的學生。但是他從不主張勉強沒有學習興趣的學生。有位母親讓女兒向林耀基求教,期望女兒可以考入音樂學院。可就在進入極度緊張的入學考試階段,林耀基發現這位學生對拉小提琴沒有什麼興趣,拉琴對她而言是件很痛苦的事。於是,林耀基花了很多時間向這位母親解釋:“拉小提琴是需要激情的。如果她沒有了這種激情,這個學生就應當尋求其他活動了。”他還告訴這位母親,不要按照自己的意願要求孩子。不學小提琴不會是這個學生的世界末日,小提琴以外還有一個豐富多彩的世界,一個海闊天空的世界。遇到這樣的問題,他總是非常負責任和實事求是地給家長做出解答。在他的心目中,拉好小提琴,熱愛是第一位的!

林耀基用他與大家的情感及友誼,建立起了一個連接全世界各大學與音樂學院的網路。他積極支持他的學生在達到一定水準之後到國外繼續學習,廣泛吸收,並且經常親自幫助他們申辦獎學金,寫推薦信。他堅信,他的學生需要到國外吸收西方文化,為的是更好地理解西方古典音樂,為的是將來更好地為祖國服務。為了學生們的深造,他還饒有興致的研究各個名牌學校、著名專家的特色,瞭解學校的位置、資金情況,以便可為日後其他學生出國留學疏通通道。

林耀基對他的學生非常富有愛心和同情心。一名自幼隨他學琴的女學生,其父親患癌症,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的母親也失去了支援她的能力。林耀基就憑藉他的影響力,幫她從新加坡商人林啟名夫婦那裡找到了助學金。使這個女孩成為中央音樂學院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接受私人捐贈學習的學生。新加坡商人林啟名夫婦擁有大量名貴的歐洲小提琴。因為他們對林耀基非常尊重與信任,便無條件地允許林耀基的學生借用他的私人藏品。

他是一個風趣幽默的嚴師

在教學上,林耀基對他的學生十分嚴格,但他的學生都和他感情很好。因為他對學生的嚴格不是靠“嚴厲”維持的,而是常常用他的幽默、風趣感染、感動學生。他有一輛騎了37年的永久牌雙梁二八型自行車,他經常騎著這輛自行車在琴房樓下,操場邊等校園各處轉,學生們戲稱“巡洋艦”。學生在琴房裡練琴,他騎著車從樓下路過,耳朵卻時常聽著樓上發出的聲音,發現有“情況”,他便會立即下車,沖上樓去,給學生個“出其不意”,技術上出偏差的,他能及時糾正,不好好練琴的,他能抓個正著。對有些不守紀律的學生,他也經常會和他們“鬥智”、“捉迷藏”。一次有兩個學生,不好好練琴,想提前溜號,便扒著窗戶向樓下搜索“巡洋艦”過來了沒有,沒想到,林老師這天一改了往日的“巡查”線路,從另一個方向過來,還把自行車藏了起來,便悄悄上樓站在琴房門口,兩個學生正嘀咕著,“巡洋艦”沒在,“快溜”!一回身,林老師正站在琴房門口,大聲的說:“往哪溜!‘艦長’在這裡呢!”

一個男生酷愛打籃球。國際比賽臨近,林耀基給他下了“禁球令”。但他還是管不住自己。自以為聰明的他,四處張望,確認“巡洋艦”沒在附近,就壯著膽子沖上球場,跑了兩個回合,就忘了老師的禁令。正彎腰撿球,手還沒觸到球,自己就傻了眼。原來,“巡洋艦”的前輪已經頂到了籃球上。後來這個學生獲得了青少年柴科夫斯基比賽的金獎。揚小宇回憶到:“林老師愛學生愛到極致,嚴格到極致,但他總有他的方法。一般不會把學生整的下不來台。很多時候,他都是用他的智慧和幽默來教育和約束我們。他是怕我的手因為打籃球而受傷影響比賽,就那麼用心思的約束我。”

生命不息,教學不止——為中國專業小提琴教育事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林耀基視教學為他的生命。他說,自己不敢想像如果有一天自己因為身體的原因,不能教學了,該怎麼打發時光。他說他最怕過躺在床上等著別人伺候的生活。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終止自己的事業。學校為他分房子,他考慮的不是自己可以獲得多大的房子,而是學生們找他上課方不方便,距離遠不遠。他教出了中國全新一代的小提琴手,教出了享有國際聲譽的中國小提琴家。在中央音樂學院內外,想上林老師的課的學生絡繹不絕,他不可能滿足所有學生的需求。因為他手裡的學生都不是每週只上一堂課,很多學生是準備參加比賽或各種演出,需要給他們沒有限量的上課。在他去世之前幾個月,也許是他已感到有些心力不足,他已經為他的大部分學生都選好了輔導老師,這些老師也都是他自己以前教出來的學生,其中許多人都是從海外深造歸來的。難怪他被譽為中國小提琴人才的“採礦大師”,用他的智慧和能力,為這些人才“點石成金”。

2009年3月16日淩晨,在人們正準備迎來新的一周工作時,林耀基悄然離去。在他去世的最後一個週六、周日,他還一直在教學,從早教到晚,完全沒有休息。最後兩天本應是法定的休息日,而他卻將這生命中最後的兩天也全部奉獻給了他的學生們,奉獻給他熱愛的中國小提琴藝術事業。直到周日的晚上,他還打電話關心曾經在外地教過的小學生,仿佛有預兆般地做了最後的囑託。這正是他所希望的——活到最後一刻,教學到最後一刻。

他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他有一個溫文爾雅的妻子,他們是同鄉、同學、加同事,彼此之間的理解和瞭解,以及對音樂事業共同的熱愛,使他們相濡以沫,同悲同憂,同喜同樂了幾十年。他們是生活中的伴侶,也是音樂上的知音。他的學生和學生家長們,不僅和他感情至深,也和他的夫人,他的女兒近若家人。 可喜的是他們的女兒林蔚,從小隨父學習小提琴,現在已成冰島交響樂團的第一小提琴演奏家。 他們還有一對雙胞胎外孫女,中文名叫林冰(Laufey)和林華(Junia),他們出生於1999年。兩個女孩都同時學習鋼琴,並分別學習了大提琴和小提琴,他們在音樂上的成績,無疑是得益于其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指導。 林耀基去世後,他所供職的中央音樂學院為他舉辦了一場追思音樂會。人們欣慰的看到他的夫人,他的女兒,他的兩個小外孫女以及他最親近的學生們一起上臺,用他們演奏的音樂送去他們的祝願,告慰他們遠去天堂的親人。音樂與我們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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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當時的慣例,像所有19世紀就移居美國的中國人一樣,到國外去的男人們都要回到國內娶妻生子的。他們常常在結婚成家生子之後,不得不被迫再離開家人返回美國謀生。在返回美國,經過當地的移民局時,他們往往會把自己的孩子也登記上。因為按照當時美國法律的規定,這樣他們的孩子就自動擁有了美國公民的身份。由於當時的美國移民法規定,只允許輸入中國的勞動力,故他們的妻子一般不能共同入境移居,只能被迫在美國、中國兩地分居。林耀基的曾祖父就是他們這個家族中第一個採取這種方式維持家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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